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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集各大自媒体平台热门文章，支持一键导入编辑；工具对原创文章进行系统自动加工，生成一篇新原创文章……”上海一公司研发了一款自媒体发文软件，其中有这么一项智能重写功能，就是俗称的“洗稿”。近日，在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以下简称深圳中院）公布的2021年知识产权民事行政典型案例中，该公司被腾讯公司告上法庭，被判该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赔偿490万元。

公司自研发“洗稿”软件

被腾讯起诉不正当竞争，被判赔偿490万元

据深圳中院消息，上海新茶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茶公司）研发了一款名为“有专自媒体助手”的软件。该软件有八大特色功能:30+自媒体平台支持、200+账号管理、一键内容同步、爆文系统、智能重写、原创度检测、在线搜图、收益统计。

（新茶公司微信公众号文章截图）

这八大功能的核心服务为：通过爆文中心将企鹅号等众多自媒体平台上的高点击量和阅读量的作品内容进行聚合；通过导入编辑功能将浏览到的作品复制、粘贴到“有专自媒体助手”软件；通过智能重写功能，对复制、粘贴的作品采用包括重写新标题、文章近义词和同义词替换、文章第一段增加摘要、文本内容调整等方式，进行伪原创；通过原创度检测，对伪原创内容进行原创度检测；通过一键发布功能，将文章发布到用户想要发布的自媒体平台上。

据悉，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腾讯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以下统称腾讯公司）认为，新茶公司运行的“有专自媒体助手”使得伪原创文章被发布至多家系统平台获得用户流量，构成对其公司的不正当竞争。

新茶公司辩称，根据技术中立原则，“智能重写”仅通过基本的翻译功能进行输出，输出的结果无法直接发布，根本达不到洗稿的侵权目的。总之，不构成对腾讯公司的不正当竞争，其商业利益与腾讯不存在此消彼长的竞争关系。

（新茶公司微信公众号文章截图）

法院：移花接木式的创作，其核心仍是抄袭

深圳南山区法院在认定新茶公司构成不正当竞争的重要一点是，该“自媒体助手”软件没有创作出新的作品，而是对其他平台的爆款和流量文章进行聚合、搬运、智能重写、变相抄袭等。自媒体行业内公认的商业道德和行为标准之一是鼓励原创、打击抄袭。

原告提供的证据中，有一份名为“不会写稿怎么办之图文伪原创写稿”的doc文件，充分体现被告以伪原创为核心卖点，提供系统性的“自媒体学习资料培训课程”。其内容显示，伪原创的基本法则: 重写新标题、文章第一段增加摘要、文本内容的调整。该文对其所谓的“伪原创”进行了介绍，例如“将原创标题添加或替换为伪原创标题”、“文章第一段应该总结一下，在文章中插入关键词是很自然的，句型不宜过长。它可以是文章副标题的提取，也可以是文章本身的摘要”、“文章的伪原创应注意一定的技巧。此时，我们可以通过调整文章中每个观点的顺序。如果我们觉得这篇文章太短，我们可以从其他文章中提取一部分内容并填写。此外，如果文章太长，我们也可以适当地删除它。”

南山法院认为，这种移花接木式的创作，其最核心价值仍是抄袭。“企鹅号”作为二原告旗下的一站式内容创作运营平台，其内容通过看点快报、腾讯新闻、腾讯视频、QQ浏览器和QQ看点等产品进行分发。原告作为“企鹅号”的经营者，经过长期投入大量的资金、技术、服务等经营成本，为自身建立了一定的市场竞争优势并获得一定的商业利益，原创和高质量内容必然带来关注度的提升，优质信息内容会带来更高的关注度，最终转换成商业利益。如果在“企鹅号”平台，通过“洗稿”的方式批量产生大量“伪原创”，必然破坏“企鹅号”平台生态系统良好的有序发展，降低该平台的流量和用户访问量，并给原告的商誉带来负面影响。法院还认定，被告通过诱导宣传的方式，涉案软件为其唯一经营软件，该软件的核心功能也均围绕“洗稿”功能，被告的行为非单纯提供软件技术支持，其行为已构成不正当竞争行为的直接参与者，使上网用户对原告所提供服务的评价降低，同时也违背了诚实信用原则和公认的商业道德，不利于网络环境的健康发展。

深圳中院确认上述判决，认为新茶公司向用户提供的“有专自媒体助手”软件服务，本质上是对原作品的变相抄袭，即通常所说的洗稿行为。实际上，其在“自媒体学习资料培训课程”培训中，通过“原创度检测”功能，针对性的躲避“企鹅号运营规则”“头条号内容运营规则”“百家号运营规则”“微信公众号运营规则”等多家自媒体平台运营规则，以“收益统计”功能，诱导式地鼓励抄袭。

新茶公司：490万索赔额无法承担

涉案软件改名后卷土重来？

4月26日，红星资本局致电新茶公司在工商信息渠道披露的手机号码，但接电话的人表示自己不是新茶公司的负责人，而后挂断电话。

红星资本局登录新茶公司的官网发现，有专自媒体助手目前仍可以正常下载，且“爆文系统”是其官网宣传的八大特色功能之一。

官网显示，该产品有个人版和团队版两种，价格从免费到568元/月不等，差别主要在可管理账号数量、原创度检测次数、文章风险检测次数、终端同时登陆数量限制等方面。

截图自有专自媒体助手官网

新茶公司还在官网称，中国教育电视台、湖南经视和小熊美食等均为其用户，“以下用户为真实使用用户，但无法获知对方是否一直在使用，如未使用或不愿出现在此栏，请联系我们删除。”

据澎湃新闻报道，新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张俊轩认为，490万元的索赔金额太夸张，他们无法承担，“我们说‘有50万的用户’，那是广告宣传，不是真实的，我们真没赚到什么钱。”该案至今未执行，“我们律师在和腾讯谈，走执行和解吧。”

张俊轩称，通过这场官司，他们认识到 “洗稿”功能确实有问题，现在他们已经下线了“智能重写”功能。

不过，红星资本局发现，关注“有专自媒体助手”的微信公众号后，会自动回复一段文字信息，把用户导入到QQ群——“有专自媒体助手3群”（群号9051**589）。

4月27日，记者在点击相关的跳转链接后，出现的QQ群的群名为“融媒宝用户交流3群”，但QQ群号码未变，仍为9051**589，群内共有969人。

截图自QQ

红星资本局通过百度搜索进入融媒宝的网页，该网页由上海生趣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称生趣公司）运营，与新茶公司的股东、注册地址等均未重合。

融媒宝网站显示，融媒宝可以提供爆文系统、风险检测、原创度检测等功能，产品同样分为个人版和团队版，单月的价格同样是从免费到568元不等。

融媒宝网页

当天，红星资本局致电生趣公司在工商信息渠道披露的电话，但无人接听。

被列为典型案例

专家：以引诱侵权为目的，技术提供者需担责

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称，前述案件属于典型的网络服务商向用户提供洗稿软件，引诱用户侵权而被认定构成不正当竞争的新类型、疑难、复杂案例。

西南政法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广播影视与新媒体研究院院长陈笑春告诉红星资本局，该案判决清晰划定了技术中立行为，与引诱网络用户侵权的不正当竞争行为之间的界限，正是本案的“典型”所在。

“技术中立不能成为所有的技术提供者免除侵权责任的事由，这主要看新的技术是否构成实质性非侵权使用。”陈笑春称，在本案中，新茶公司提供的技术带有明确的侵权性使用目的，因此不属于技术中立行为。

陈笑春认为，新茶公司向用户推广销售这一技术，实际上引诱了用户侵权行为的发生，应当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一直以来，‘洗稿’现象的普遍存在，对原创内容产业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以引诱侵权为目的的技术使用将使这一现象愈演愈烈。”陈笑春称，该案适用《反不正当竞争法》，对《著作权法》难以规制的“洗稿”行为进行裁决，正体现了作为知识产权法律的“兜底法”对在著作权抄袭认定中尚有争议，但对行业影响深远的侵权行为的及时制裁。

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也表示，该案判决有利于从源头上打击洗稿行为，制止网络服务商恶意向用户提供洗稿软件，规范自媒体的创作行为，净化自媒体平台的生态环境，保护著作权人的合法权益，鼓励原创，对促进我国文化产业的发展与繁荣具有重要意义。

综合澎湃新闻、红星新闻、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