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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新闻·映象网记者 李长需/文图

一位河南父亲，在女儿丢失之后，踏上了寻女之路。在寻女的过程中，信息交流的困难，让他意识到寻子家庭“抱团取暖”的重要性，便成立了河南寻子联盟，并从2015年开始，共举办了7届河南寻亲大会。

举办寻亲大会，不过是寻亲家庭求关注的一种方式。寻亲大会举办7年之后，短视频、网络直播的兴起，让寻亲家庭获得了更便捷的被关注方式，公安部门的重视与新技术的应用，让寻亲的场景大为改观。每年上万名被拐孩子的回归，为7年寻亲大会做了最好的注脚。

（赫东峰）

河南寻亲大会和一个走失女儿的父亲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第八届河南寻亲大会就要举行了。赫东峰一边照顾着手机店里的生意，一边抽空张罗着大会的各项准备。“举办地初步定在了紫荆山地铁站，那里是地铁1号线与2号线的换乘站，人流比较多。”作为河南寻亲大会会长的赫东峰说，但也存在着不确定性，因为疫情原因，大会也可能会转移到下边的市县，“但市县离郑州比较远，媒体采访不方便”。

（2010年的全国寻亲中，赫东峰的儿子站在300米长的寻子海报上）

这些年，每到5月29日，赫东峰的心情就格外复杂。这一天，会有全国各地的寻亲家长聚在一起，交换信息或互相鼓励。但对于赫东峰来说，这一天，却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这一天是二女儿赫博文的生日。但人海茫茫，女儿已经失踪了13年，他很想给女儿过一个生日，却无从过起。

（赫东峰展示历届寻亲大会海报条幅）

13年前，赫东峰在郑州市须水镇开了一家手机店。这一年的3月1日傍晚，上幼儿园大班的女儿赫博文，到自家手机店对面的商店去换牙刷。10分钟后，赫东峰的妻子卢丽发现赫博文还没回来，就赶紧到对面商店去找。对面商店的老板说，赫博文没有挑到合适的牙刷，就拿着退给她的一元钱走了。

卢丽和赫东峰慌了，发动亲朋好友找遍了全镇及方圆几十公里的村庄，还是没有发现女儿的踪影。他们还印发了十几万份寻人启事到处张贴，依旧没有消息。从此，夫妻两人踏上了寻女的道路。

（记录着赫东峰女儿信息的牌子）

从单枪匹马寻女到联合一块寻亲

寻女路上，单枪匹马，信息接收与扩散十分有限。逐渐地，赫东峰和在寻亲路上结识的寻亲家长们互留联系方式，经常沟通寻亲信息。2010年1月3日，陕西西安的寻亲家长程竹，跟赫东峰联系之后，开车带着山西的寻亲家长，一块来到郑州的二七广场，开展寻亲活动。

（在山东曹县一酒店门前，刚直播完的寻亲者的合影）

程竹的6岁女儿程颖，在2005年10月8日放学时被人贩子骗走。程竹从此踏上寻女之路。寻找自己的女儿之余，程竹还收集了2700多名被拐儿童的信息，制作了一条长达300多米的海报条幅，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失踪孩子的信息。

（赫东峰展示历届寻亲大会海报条幅）

“海报条幅从二七广场的一头扯到了另一头，很是轰动，也受到了不少媒体的关注。”赫东峰回忆，他们在二七广场只举办了一天就前往石家庄了。但在石家庄，寻亲活动受到了限制，而郑州的媒体还在联系他们想要采访，他们很后悔没在郑州多呆几天。

这次联合寻亲活动，从西安到郑州，再到石家庄及济南，一路走来，山西、河南、河北、山东的寻亲家长纷纷加入，用赫东峰的话来说，“形成了一个全国性的寻亲联盟”。

赫东峰发现，跟个人的到处散发传单相比，海报条幅的形式，更容易让人们记住和传播，此外联合寻亲的方式，也更容易吸引人们的关注。而吸引人们的关注，才是寻亲家庭最需要的。

（赫东峰在寻亲路上收集的失踪孩子信息）

在这次寻亲过程中，赫东峰也学会了程竹的寻亲方式，把遇到的寻亲家长的联系方式及被拐孩子的信息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再发给值守手机店的妻子卢丽。经过卢丽整理以后，他们也把相关信息印制在了海报上。

之后数年，赫东峰联系的寻子家长越来越多，仅河南的寻亲家庭，就有五六十个。2015年，郑州市金水区红十字会的一位领导向他建议，组织一个河南寻子联盟，以方便河南的寻亲家庭互通信息。此外，还可以举办一个河南寻亲大会。

这个建议得到了寻亲家长们的支持。赫东峰被选为河南寻亲大会的会长，去年年底寻亲成功的张洋洋的妈妈李芳等三人被选为副会长。

首届寻亲大会来了200多个寻子家庭“蹭关注”

河南首届寻亲大会举办的日期，定在了2015年赫博文生日这一天。

当天，来自全国各地的200多个寻子家庭，聚集在二七广场，长长的条幅，攒动的人群，忙碌的志愿者，可谓盛况空前。

（首届寻亲大会，赫东峰为12岁的女儿准备的蛋糕）

赫东峰准备了一个直径1米、高40厘米的三层大蛋糕，为走失6年的女儿赫博文过12岁的生日。“不管能不能吃得到自己的生日蛋糕，我们这份祝福不能少。”

赫东峰说，这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寻亲大会，电影《失孤》的原型郭刚堂以及电影《亲爱的》原型孙海洋，都到了现场。其中，郭刚堂还在现场给大家分享了自己的寻子经验。

（《亲爱的》原型之一杜小伟在山东曹县直播）

赫东峰说，这次寻亲大会之所以吸引到这么多的寻亲家庭，是因为河南的媒体很给力。之前几年的寻亲活动，河南的媒体都给予了大量的关注。正是因为有媒体的报道，众多的寻亲家庭都前来“蹭关注”、“蹭热点”。

（寻亲大会上的海报）

“那几年，在寻亲大会现场，我们都高高地举着写着孩子信息的牌子，希望能够得到媒体的关注。媒体的关注，也是我们能够获得社会关注的唯一渠道。但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赫东峰解释说。

（失踪儿童信息）

此后的历届河南寻亲大会，都得到了不少媒体的关注。搜索相关新闻，可以发现这样的报道很多。比如首届河南寻亲大会上，媒体还特意提到了《失孤》原型郭刚堂在现场给寻亲家庭分享自己寻子经验的细节。

上过央视《等着我》、花费10年找到儿子桂豪又把桂豪送回其养父母家且被桂豪拉黑微信的桂宏正，2019年参加第四届河南寻亲大会时，刚对着媒体的镜头跟儿子桂豪说：“你爷爷得了肺癌，他想见你最后一面。”话音刚落，便接到老家的电话，称他父亲已经去世了。他随后便离开会场往老家赶。

在第七届寻亲大会上，77岁的老人郭泉铎，拖着他已经变形的右腿，寻找孙子郭昊哲已经17年。随着身体机能的日渐衰老，他的希望在一点点浇灭，他对媒体感叹说：“不知道我还能再找几年。”

赫东峰说，每个寻子家庭都很珍惜这样的关注，因为关注的背后，就意味着离寻子成功更近了一步。

从寻子难以成功到一年寻回被拐儿童万名

尽管获得了媒体的不少关注，但那几年，寻亲成功的并不多。仅就河南的寻亲家庭来说，成功的也就几例而已。

有个叫陈贝贝的郑州女孩，2003年丢失的，经过媒体报道后，有个许昌的人提供了线索，2015年在驻马店的上蔡县找到了。还有个叫孙燕姿的郑州女孩，2003年丢失的，2006年在许昌找到。“就这么近，还找了几年。”

更近的是一个叫魏梓寒的孩子，2008年在郑州市二七区丢失，找了四五年，才在2013年找到。找到的原因，是他该上学了，养父母到派出所上户口时遭到了举报。他养父母的家在南曹乡，离他亲生父母的家只有10多公里。这么近的距离，却这么遥远。

（寻亲父母）

赫东峰说，在信息与技术并不发达的年代，父母找孩子，犹如大海捞针。如果想找到孩子，最大的可能是孩子找父母，或者人贩子内讧及人贩子被抓。

赫东峰说，和他一起开启全国寻亲的陕西西安寻亲者程竹，其找到女儿，就是靠女儿的主动联系。他6岁的女儿放学时被拐后，被卖给了另外一对夫妇。这对夫妇不能生育，待程颖不错，后来带着程颖去成都生活。程颖一直想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但一直没有办法，她隐忍了9年，直到上高一时，才在网上发帖寻找西安市的父母，最终在网友的帮助下找到了自己的父母。

（寻亲家庭）

赫东峰说，这种局面，现在有了很大的改观。公安部门现在深入开展了“团圆”行动，仅去年一年，就找回了10932名历年失踪被拐儿童。

赫东峰分析，这归功于公安部门的高度重视，他们运用了人像比对、DNA比对等诸多技术，提高了查找的效率和精准度，还在全国设立了3000多个免费采血点，方便被拐家庭就近采血。

赫东峰说，网络视频与直播技术的发展，为寻亲提供了另一种方便。不少家庭通过直播中网友提供的线索，很快就找到了孩子。山西寻子哥刘利勤，开直播没多久就寻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刘静军；河南兰考女孩陆源发布寻亲求助视频后，只用了三天就找到了自己的父母。

（寻亲家长在直播）

“现在来参加寻亲大会的人没有以前多了，主要是寻亲的方式多了，大家得到关注的渠道多了，尤其是网络直播的运用，为寻亲提供了更便捷的方式。”赫东峰说，他们经常互相鼓劲，孩子指不定哪天就突然出现在面前了。

赫东峰和妻子卢丽也开了直播，但他觉得自己“嘴笨，没人家会说”，所以粉丝也没人家的多，但他一直坚持着直播，期盼奇迹从直播间出现。

认亲活动中的“沾喜气”，也是一种“蹭热点”

跟以往相比，赫东峰每年寻子活动中的大事，就是举办河南寻亲大会。而这两年，他的寻亲活动中，增添了一项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到寻找到孩子的家庭认亲活动中去“沾喜气”。这几乎成了不少寻亲家庭必做的一件事。

赫东峰说，张洋洋的妈妈李芳，就是在孙海洋与儿子孙卓的认亲仪式中获得了关注，在重庆警方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张洋洋。

（寻亲成功者李芳在山东曹县直播）

那一次认亲仪式，赫东峰因为有其他事没有去成，听说李芳沾了“喜气”找到儿子后，他还有点后悔。等到李芳与儿子张洋洋在武汉机场认亲时，他说什么都要去。但不巧的是，临出发前的那天，郑州下了暴雪，高速也封了路，他没有去成。

之后，也就是今年2月10日，山东曹县张继钢与鄄城张祎奎与父母的认亲，以及随后的河南兰考县杨登峰与陆源到陕西的认亲活动，他都跟着去了。

“在山东和陕西的认亲活动中，都有家长沾到了‘喜气’，先后有两位寻亲家长在沾了‘喜气’的一两个月内找到了自己的孩子。”赫东峰说。

山东曹县张继钢与鄄城张祎奎和父母的认亲活动，记者跟随赫东峰去了现场。由于某种原因，这两场认亲活动的仪式都被取消了。但“沾喜气”的寻亲家长们，并没有气馁。

在曹县，他们躲在一个快捷酒店内，除了在一家媒体的直播间里举着牌子介绍自己孩子的情况之外，他们还各自开了直播，一个个轮流让别的寻亲家长举着牌子亮相。

电影《亲爱的》原型之一的杜小伟、寻亲成功的李芳和儿子张洋洋、寻亲成功的河南兰考女孩陆源，以及手绘地图寻亲成功的李景伟，都在酒店的楼道里开起了直播。

而之后，他们来到鄄城的一家酒店广场上，与更多的寻亲家庭会合。在得知张祎奎的认亲仪式被取消后，他们便纷纷围绕在两辆寻亲车辆前，开着直播或走进别人的直播间。

在这场没有认亲父母与孩子参加的“认亲活动”中，这些前来“沾喜气”的寻亲父母变成了主角。他们自玩自嗨，硬是高举着牌子，自己玩出了“喜气”来。

赫东峰并不避讳，他们不约而同地蜂拥到认亲现场，就是为了“蹭热点”、“蹭流量”，并没有什么可以厚非的，这就像他们在寻亲大会现场争相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一样，是为了多一点关注，多一点曝光，这样就多了一些孩子回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