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闻记者 韩静雯 刘宜昕
最开始发现情绪不对的时候，小蝶曾向母亲求助过。“不是啥大问题，你就是刚开学有点不适应。”
到医院就诊时，小蝶已经经历了长达3个月“动不动就哭，不愿意去上学、不愿意吃饭，睡也睡不好”的生活，在医生向家长严肃告知病情，建议介入专业治疗后，小蝶仍被带回家并被亲戚评论：“没那么严重。”
回家2天后的一个夜晚，小蝶吞下了几十片安定被送进抢救室。小蝶的家人才正视问题：小蝶真的生病了。
据人民日报发布的《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数据显示，中国患抑郁症人数超过9500万，30%是18岁以下青少年，其中50%是在校学生。青少年抑郁症患病率已达15%—20%，接近于成人。
抑郁症发病群体呈年轻化趋势且数量大量增加，但与之不匹配的识别率、就诊率，给疾病治疗带来了不小的挑战。让面对成长困惑的少年，也知了“愁”的滋味。
数量多：多项数据发出预警
医生办公室内，熙熙攘攘。有的孩子和家长一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医生讲话；有的孩子情绪暴躁，来回踱步叫喊着“我真是烦死了！”；还有孩子弓着腰玩手机，旁边是不时用眼伺机偷窥的母亲。这是大象新闻记者在走访郑州市第九人民医院精神科住院部时看到的一幕。
“你随便在咱病房看一看，住院的人大概40%到50%都是孩子，年龄大概10岁到20岁之间，初中的学生比较多，胳膊上、身上，到处都是一道一道的（伤口）。”面对青少年高发的心理问题，郑州市第九人民医院心理医院院长常国胜向记者表示，自己从业精神科三十余年，可以明显感觉到近年来未成年人就诊人数呈直线上升趋势。
多项关于青少年抑郁症的调查数据，也在发出“预警”。“50%的抑郁症患者为在校学生，其中41%曾因抑郁休学。”“青年为抑郁的高风险群体，18—24岁年龄组的抑郁风险检出率达24.1%。”……《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和《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21—2022)》（由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发布）透露出来的数据也证实了这点。
“青少年时期是一个人身体和心理高速发展的阶段，也是出现抑郁症的高发阶段。现在很多学校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社会层面还需要继续提高重视。”常国胜表示。
治疗难：信息差与病耻感
15岁的梦梦在进入青春期后，不时会有以自伤来缓解暴躁情绪的行为。但直到梦梦在胳膊上一次性划了近六十条深深的刀口后，才被送进医院得到了第一次正规治疗。
据梦梦的主治医生左文博介绍：“大多数非自杀式的自伤行为都以缓解情绪为目的，是自己想摆脱目前状态的一个体现，但是有时这个分寸他们把握的并不好。青少年的抑郁症经常会表现出暴躁的状态，常爱发脾气，很多家中会普遍认为这是青春期的问题，所以耽误了治疗。”
“现在对抑郁症的识别率大概在10%左右，那也就是说90%的抑郁症患者是没有得到有效治疗的。”在常国胜看来，学生自己不认识抑郁症、家长老师不认识抑郁症、一些医生不认识抑郁症造成的信息不对等，是影响青少年抑郁症识别率的重要原因。“身体上有病大家都能认识的很好，感冒发烧知道是病。但是孩子不愿上学，整天哭泣，心里很烦，脾气大，大家不认为那是病。他们只是觉得孩子不愿意干某件事或者心情不好，是某件事的问题，或是性格的问题。”
除了认知不足造成的信息差之外，病耻感也是精神健康领域面临的最大障碍之一。根据《柳叶刀》杂志的一项研究，80% 的受访者强烈认为病耻感和歧视可能比精神疾病本身造成的影响更加严重。为避免潜在的歧视，许多精神疾病患者宁愿独自承受疾病带来的痛苦。
“目前我们这病区住了300多个病人，但你会发现，几乎没探视的，这也充分说明了一点，得病的人或者亲戚家属并没有告诉别人我在这住着，这就是病耻感的体现。”常国胜表示。
治疗需要“联盟”
在示警数字和极端案例下，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刻不容缓。记者了解到，教育部决定自2024年起，将5月确定为“全国学生心理健康宣传教育月”，通过形式多样的宣传教育活动，提升师生、家长心理健康知识水平和素养。
此外，教育部等17部门在今年4月印发《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生心理健康工作专项行动计划（2023—2025年）》，将加强学生心理健康工作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
除了良好的政策指引之外，常国胜还建议在治疗中要注重建立患者、患者家属、学校及医生之间的治疗联盟，“目前抗抑郁治疗主要包括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和物理治疗等手段，临床提倡全病程治疗，涵盖急性期、巩固期和维持期，由于周期比较长，在这个过程中各方联盟的作用就很明显，大家一起配合，才是取得治疗胜利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