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象新闻

今年以来，全国多地发布网约车行业风险预警，公开提醒慎入网约车行业。预警信息显示，多地网约车运力已趋于饱和，或者远超实际需求。在此背景下，网约车行业所涉及到的司乘权益引发公众关注。司机在服务过程中遭到乘客恶意投诉如何维权？网约车违规运营应负什么法律责任？腾讯新闻与大象新闻共同推出“百姓微律所”系列公益普法直播栏目，邀请专家律师针对热点事件以案释法进行主题法律科普。本期为系列第二十一期，邀请的嘉宾是北京市中伦文德（郑州）律师事务所律师郭新华。

以下是访谈实录，有删节。

一、案例分析

2023年9月17日，陈某驾驶小型汽车与郑师傅驾驶的网约车发生交通事故，导致郑师傅的车受损。经交警部门认定，陈某应对本次事故负全部责任。某财保公司是陈某驾驶车辆的汽车交强险及第三者商业险的承保人。

因某财保公司未及时定损，郑师傅车辆实际维修天数是2023年9月19日至25日的7天时间。2023年10月13日车辆修理完工出厂，共停运26天。后因定损金额跟实际维修费用有差额，郑师傅、陈某及维修店多次联系某财保公司二勘均没有得到回复，导致延误取车。

某财保公司向郑师傅理赔了车辆的维修费用。因郑师傅具有网络预约出租汽车驾驶员从业资质，事发时所驾驶的车辆也属于营运车辆，受损后维修导致车辆停运，双方对郑师傅主张的停运损失赔偿事宜协商未果，故郑师傅将陈某及某财保公司诉至鼓楼法院。

依据交警部门的认定，陈某对事故负全部责任，故应对其侵权行为所造成的停运损失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大象新闻：陈某违反了哪项法律规定？

郭新华：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道路交通事故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二条第一款第三项规定，因道路交通事故造成依法从事货物运输、旅客运输等经营性活动的车辆因无法从事相应经营活动所产生的合理停运损失，当事人请求侵权人赔偿的，人民法院应予以支持。

大象新闻：停运损失指的是什么？它在财保公司的理赔范围之内吗？

郭新华：车辆停运损失是指在道路交通事故中发生车辆的损害，该车辆用于货物运输或旅客运输经营活动，在被损车辆维修期间，车主因无法进行正常的运营活动而造成的经济收入减少。停运损失属于间接损失，不计入交强险赔偿范围。商业三者险将停运损失列为保险责任免责项是保险业惯例，如保险公司已就停运损失免赔条款对投保人作出提示说明，则停运损失不在保险公司赔付范畴。

大象新闻：停运损失具体怎么来计算？

郭新华：国家相关部门每年都会通报全年整体人均收入及每个行业的收益，会根据这个标准对停运损失的计算进行一个政策指导。不管是法院还是保险公司进行理赔判决，都会依据这个标准来确定，每个省份的标准也并不相同。

大象新闻：若在网约车服务中出现交通事故致使乘客伤亡的，各方如何担责？

郭新华：《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第十六条规定，网约车平台公司承担承运人责任，应当保证运营安全，保障乘客合法权益。该条为网约车发生的交通事故提供了解决依据，网约车平台服务公司应当承担交通事故的赔偿责任。在运输合同关系中，对平台公司的地位界定是等同于传统出租车公司的。比照该规定，在网约车致第三人损害情形下，平台公司应当承担与传统出租车公司相当的责任。另外，网约车平台公司作为组织者和管理者，对司机的注册行为进行审核，并收取了一定的费用，表明平台对司机存在管理行为，并不只是单纯的信息服务平台。因此，《暂行办法》出台以后，网约车发生交通事故的责任主体十分明确，网约车平台公司承担承运者的责任。

大象新闻：没有运营证开网约车，如果出了交通事故，保险公司会理赔吗？

郭新华：入行网约车肯定是要合理合规、合法运营的。没有运营证相当于是私家车，私家车去拉客的话，出现问题保险公司肯定是不会承担的，违规运营人还需要接受处罚。

大象新闻：有网友提到希望对平台的约束可以更明晰一点，那么，平台都受到哪些部门的约束呢？

郭新华：对于网约车平台来说，它更多受国家信息管理局、网警以及交通运输管理部门的约束。

对消费者来说，网约车平台也会受到市场监督管理局的约束，信息化产业厅和交通运输管理局等部门有时候就会存在联合执法。当一个消费者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时，找市场监督管理局对他们来说更有利，因为它有行政执法权，可以对网约车平台包括出租车进行罚款。如果想向交通运输管理局来进行投诉，也是完全可以的。

二、法律解读

大象新闻：司机、网约车平台、第三方中介平台的法律关系是什么？

郭新华：每个关系可能有时候不同，需要通过他们具体合作的性质来判断相互之间的法律关系。

合作关系：司机从事网约车运营，需要依托网约车平台才能进行接单运输工作，二者属于共同经营、共享收益、共担风险。

劳动关系：网约车平台或第三方中介与司机签订劳动合同关系，交纳社保。若司机在将客人安全送到目的地的途中发生了交通事故，就属于工伤。

挂靠关系：私家车主作为个人并不具备出租车运营资质，只有在网约车平台上注册后方能接单从事网约车运营工作。

承揽关系：乘客在A平台上下单用车，A平台承接该订单后派发给具体司机，由司机完成线下运输服务工作，司机抽取一部分利润给A平台，就形成一种承揽关系。

大象新闻：平台是不是有义务为司机购买保险？网约车司机在运营工作当中因劳累过度猝死，平台是否应该担责？

郭新华：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按目前了解的情况，成立平台门槛很低，同样地成为网约车司机的门槛也非常低，所以和司机签订劳动合同的平台是不多的，更多的都是合作关系或挂靠关系。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劳务关系不存在的话，双方都是平等的商业主体，平台是没有义务为司机购买保险的，自然对司机猝死也不负有任何责任。

如果是签订了劳务合同的情况下，在正常的工作过程中，因身体疾病而导致的死亡，不是导致48小时之内死亡，也不可能构成一个工伤。

大象新闻：乘客要打网约车去比较偏僻的地方，司机要求乘客支付空返费，乘客该怎么办？

郭新华：网约车司机和乘客一样，都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但在空返费问题上，不能顾此失彼，而是要寻求双方最大的“价值公约数”。

建议打网约车的话一定要选择相对正规的平台，这样接客拒载的概率就比较小，或者如果真拒载了，乘客的投诉也能得到维护，对消费者来说是比较好的。如果碰到拒载的情况，可以直接先向所属的网约车平台进行投诉，如果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可以再向其上级部门进行反映。

大象新闻：现实生活中，网约车除了在平台注册从事运营外，也会在闲暇时用于家庭自用，如果网约车驾驶员未在平台接单状态下发生交通事故，责任也是平台承担吗？如果有乘客在行程开始前取消了订单，司机与乘客协商后绕过平台线下接单的情况，责任又是怎么承担呢？

郭新华：网约车平台为乘客与驾驶员之间提供道路出行信息，协助双方达成运输服务。在此情况下，网约车平台公司承担承运人责任，应当保证运营安全，保障乘客的合法权益。如果网约车驾驶员未在平台接单状态下，发生交通事故的，那么与平台没有实质关联，平台对交通事故的发生并无过错，因此平台对司乘双方的损失并不承担相应的侵权损害赔偿责任。

如果乘车人在行程开始前，解除了与平台间的网络预约用车协议，另外与驾车司机个人达成了合乘车辆的口头协议。这种情况下，虽然司机持有与准驾车辆相符的机动车驾驶证，其所驾驶的车辆也符合网约车经营的条件，但因为是私下接单，网约车平台不存在过错，对乘客的损害不承担连带赔偿责任。因此提醒司乘双方，遵守平台的接单规则，不要绕开平台线下达成交易，否则一旦发生交通事故，合法权益将得不到保障。

大象新闻：很多私家车主担心，私家车办理双证从事网约车服务，汽车的性质会变成营运车，8年就会进行强制报废。这会不会影响私家车的继续使用？

郭新华：私家车办理双证后确实会变成营运车，8年后按照规定，这辆私家车将退出网约车经营。但是如果这辆私家车没有超过60万公里的行驶里程，可以继续当私家车使用，并不会强制报废。

大象新闻：为什么现在很多网约车司机会反映说，看着每单收益还可以，但是实际到手的钱并不多？

郭新华：首先是因为行业蛋糕越来越小，而分蛋糕的人越来越多。进入门槛比较低，人人都会开车，人人都想通过开车来挣钱，那确实就有一种饱和的状态了。

为了争夺订单，司机们不得不降低价格、延长工作时间，这必然会影响到他们的服务质量。同时，一些平台为了追求规模扩张和市场份额，对司机的管理和培训往往不够到位，这同样导致了服务质量的参差不齐。并且，随着订单量下滑，为了保证利润，有的平台在抽成上不断向司机端攫取，导致司机收入下滑，司机更加没有改善服务的动力，由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大象新闻：司机进入网约车行业，与平台签订合同应该注意什么？

郭新华：首先要知道他的合作对象是谁，考察一下网约车的网络平台在市场里边的运营信誉；二是要耐心仔细地审核双方的合同约定是否全面具体，尤其是涉及自身的权利义务和退出机制是否公平合理。因为从法律层面来讲，双方都是商业主体，地位相对来说是平等的，因为自己不懂法而对方有法务而让合同失效，这个可能性是不大的。

大象新闻：对于不太懂法的普通人来说，有哪些渠道可以进行免费的相关法律援助或咨询？

郭新华：一是可以在咱们大象新闻的大象帮进行留言获取律师法律解答；二是各地公检法门口都会设置法律援助，有当地的律师可以咨询；三是每个社区也会有四网一格可以帮助大家避免踩坑。

大象新闻：按现在国内网约车发展的情况来看，这个行业在法律方面还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郭新华：不论是网约车平台也好，出租车公司也好，都属于行业组织者，从市场运营来讲，它们要有承担更多社会责任的觉悟，最好可以在法律上明确规定，必须为司机购买人身意外险或者人身疾病险，把风险转嫁给保险公司，由平台来承担相应的保险费用，或者让平台和网约车司机共同来承担保费，以免发生意外后增加更多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