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稻草
郑艳良怕自己的事降温。降温对他意味着,像他锯掉腿之前,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郑艳良坐在病床上,对着录音笔和摄像机,一遍遍地诉说遭遇。
去年他得了病,医院要么说没法治,要么说要花百十来万,新农合报不了那么多钱,他回家等死,后来把自个儿的腿锯了,反而一天比一天精神。
等待死亡的18个月,断腿处原本稀烂的皮肉居然开始包裹断骨,他才又燃起活下去的希望,他打电话给媒体,想要人给他捐个假肢。没想到全国都知道了他的事。
他曾在北京打过工,锯腿事件引来媒体报道后,几个十多年都不曾联系过的朋友坐着高铁专程来看他,落泪道:“你咋把自个儿的腿锯了?”
郑艳良觉得酸楚,又不知道该说啥,“这不都是被逼的?”
从10月9日起,他平均每天接受采访和接电话的时间,差不多10个小时。
面对摄像机时,他黑瘦的脸上表情丰富,有时会扬着脸,“谁不信你让他来看看?”
大多数时候,他脸上挂着笑容。有记者推开房门,他总会坐起来;有人打电话要给他捐款,他会先说“你好,谢谢你关心我”。声调很轻。
也有发怒时。记者去郑艳良所在的村子,打听像他一样得了大病村民的状况,他打电话质问,“我告诉你,你只能管我的事,不要管他们的事。”
挂断电话,他还通知了地方官员,于是,有人开着车满村找记者。
过了一会,他又让家人给记者打电话,为刚才的发怒道歉,“有政府的人在旁边看着,我才这么说。”
若没有地方官员在病房守着,他会对媒体说,“感谢你们记者,也感谢社会,你们帮了我。但我不感谢政府和医院,是媒体报道我了,政府才让医院给我免费治病,再说医院治好了我,他们也出名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多,病房内外都闹哄哄的,摄像机的支架差点绊翻了端着输液盘的护士,护士嗔怒,请媒体先出去。医生也劝他赶紧平复一下亢奋的情绪,尽早手术。
点头答应的下一秒,他撩开被子,取下仅剩15厘米的右腿上罩着的纱布,露出皮肉未能包裹住的一截青森森的腿骨,给摄像机留足时间来个特写。
他怕自己的事降温。
降温对他意味着,像他锯掉腿之前,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等待死亡
保定252医院的医生一看他在北京301医院做的核磁共振报告,压根儿就没接收,医生说可以输扩张血管的药,能活5到10天。
郑艳良常常回忆双腿健康的日子,以前在砖窑厂打工,身高1米67的他两脚陷进泥地里,一次能拉200块、上千斤重的泥坯车。
闲暇时,除了抽烟,他唯一的爱好是打几圈小麻将。
2012年1月28日,正月初六,过年无事,郑艳良在自家正屋摆了张麻将桌,约几位村民前来,天黑了,麻将局散了场。
饭菜摆在桌上,郑艳良刚准备喝上一口。忽然间,“像刀子在猛剜肉”一样的痛自右臀向腿下蔓延。
“屁股蛋子疼,我去卫生室看看。”他告诉妻子沈忠红,并尝试着站起来,用左腿走路。
在卫生所,村医没有找出病因。他先是给郑艳良扎了止痛针,随后叫了一辆面包车将他送往保定的河北大学附属医院。
次日11点,医生将核磁共振报告放到他面前,只说了一句话,“转院去北京吧”。
此时,郑艳良的腿已不能走路,他花2000元雇了辆救护车,赶往北京301医院,在急诊科,他又花1400元做了个核磁共振。
结果很快下来,郑艳良的心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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