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学校有外人进出,学生们仿佛看到救星,这是他们扔出的求救纸条复印件。上面写着“救救我”。图/CFP
河南郑州搏强新观念培训学校不大的操场,平时是学生们训练体能的地方。5月19日夜里,学生郭玲玲在操场上接受两小时“加训”后死亡。 新京报记者 卢美慧 摄
6月3日,在学校里,学生新新(化名)划伤自己的手腕。图/CFP
5月28日,河南郑州,搏强新观念培训学校号称在一些评选中曾获得过荣誉。图/CFP
■ 核心提示
5月19日,河南郑州搏强新观念培训学校(以下简称搏强学校)的19岁河南少女郭玲玲因上厕所未向教官报告,被“加训”两个小时后死亡。
郭玲玲留给学校的最后痕迹是,身上脏兮兮的,混着土和血,脸上有伤,肿了好几处。
在事发之前,学校有七十多名学生,他们在家长眼中是顽劣少年,因为无法管教,所以父母们寄希望于这所特训学校。
新京报记者走访了7名学生、8位家长,回顾在搏强的经历,很多学生称之为“地狱”,学校留给他们的印记是被隔绝孤立、被体罚打压,他们学会了另一种方式的自保:冷漠、出卖,或者不信任任何人。
事隔一个多月,因学校办学资质被撤销,少年们重获自由,他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迷途知返,而是将在学校里的压抑更大地释放出来。
而很多家长也没有因一起死亡事件改变初衷,他们仍寄希望于铁腕手段,代他们训教出一个乖巧的孩子。
5月23日,付强以“这辈子没开到过的车速”奔向搏强学校。
此前,妻子何爱荣告诉他,有个女人打电话来哭着说,“快去学校救孩子,我闺女在学校被打死了。”
打电话的女人是郭玲玲的妈妈,5月19日夜,19岁的郭玲玲被学校两名帮带老师及三名教官连续体罚近三小时后死亡。
就在郭母去学校交涉时,十几个孩子看到了救星,他们把写着自己父母电话的求救纸条扔向她。
对死亡事件的恐惧,远远超过对学校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的信任,被校门口的老师阻拦后,付强这位对教师职业有着极大尊敬的父亲怒喝,“我他妈只想见到我儿子,你现在必须立刻、马上让我见到我的儿子。”
付强不知道,就在这天,女生死亡事件已达到学生们恐慌的燃点,他的儿子付小楷,参与到一次学生集体“暴动”中。
死亡事件
5月19日晚9点多,操场两排杨树的空当里,下课后的付小楷看到,女生班的郭玲玲和吴鑫正在几名老师的监督下,摔“前倒”和“后倒”。
所谓前倒后倒,就是身体在直立状态下整体前倾或后倾扑地,在搏强,这是最通行的体罚方式。
付小楷熟悉那种感受,前倒,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手臂的骨头都在颤,脑袋会嗡地一下”;后倒呢,摔得好,咬咬牙能忍过去。摔得不好,脑壳儿着地,“感觉再来一下人就废了”。
没人说话,更别提阻拦,同学们像经过旁边的两排杨树一样,经过被体罚的两名女同学。
没人关心她们被体罚的原因,付小楷记得,有次他被加罚1000个前倒,只是因为在训练中磕破了舌头,满嘴血,未经老师同意就去厕所漱口。
大家甚至不能讨论。在搏强学校,每个宿舍里都配备了老师,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被轻易捕捉,进而被举报,再转化为不同的体罚。
付小楷早早睡下,半夜,他被凄厉的哭叫声吵醒了,“还在罚啊”。
另一个寝室的16岁男孩柳一峰清楚地听到郭玲玲的求饶声,“别打了,我疼啊。”
第二天,同寝室的男孩偷偷告诉他,“夜里出事了”,这名男生半夜上厕所,见楼下接待室的灯亮着,“警车都来了。”
当时很少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学校里禁止男女学生说话,好奇的男生没办法从女生那里获知更多信息。
18岁的肖瑶与死者郭玲玲是室友,她见到了这个不太熟悉的室友最后的样子,“被老师拖进宿舍时还有气儿,后来就没了”。
一同被罚的吴鑫用碎玻璃划破了自己的脖子,这个14岁的周口少女后来在病床上讲,如果不自残,她也不会被送到医院,“那天夜里死的就是俩”。
直到5月22日,郭玲玲的母亲带着家人来学校讨说法,付小楷和同学们才知道,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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