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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祖太与红旗渠——六十一年后的初心追寻

2022-11-12 09:27:52   来源:河南日报农村版

4月26日,春日里的山西省平顺县王家庄绿意盎然,渠水潺潺。

闻名于世的“人工天河”红旗渠就从这里通过。王家庄“双龙洞”隧道旁,有一尊塑像被苍松翠柏环抱,渠水从塑像座基旁缓缓流过。

这是河南原阳人吴祖太的塑像,他是林县引漳入林工程(后改称红旗渠)首张蓝图的设计者和初绘者。1960年,红旗渠开建初期,因进王家庄隧道察险遭遇塌方,牺牲时年仅27岁。

吴祖太是为修建红旗渠牺牲英烈中唯一一名外乡人。他是原阳县原兴街道白庙村人,时任红旗渠总指挥部工程技术指导股副股长,负责测量设计和工程技术指导。

原林县县委书记杨贵在他的回忆录《红旗渠建设的回顾》里写道:“年轻的工程技术人员吴祖太,是当初红旗渠工地少得可怜的科班出身的工程技术人员。小伙子长得很英俊,高个子,在工程技术上是挑大梁的……我对他的印象最深。”

吴祖太不知道的是,他设计出的红旗渠成为“新中国两大奇迹”之一,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现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5A级旅游景区。他更不知道,自己设计出的“青年洞”“双孔洞”“空心坝”等工程早已成为探寻红旗渠精神的“打卡地”。

“一渠绕群山,精神动天下”。习近平总书记赞扬“红旗渠精神是我们党的性质和宗旨的集中体现,历久弥新,永远不会过时”。

直到如今,红旗渠仍润泽着林州大地,一条“战太行、出太行、富太行、美太行”的主旋律越唱越红。

清明节前夕,白庙村吴祖太墓地,原阳县举行仪式祭奠革命烈士吴祖太,号召全县党员干部学习他为人民幸福不懈奋斗的崇高政治品格和“一天等于二十年”的伟大精神风范。

春去春回,英烈故去已六十余载,但吴祖太立志报国、勇于担当、战天斗地的精神,就如红旗渠渠水一样,在人们心间流淌。

大渠不成不还乡

英魂归故里,精神永留存。

从吴祖太牺牲到现在,家乡人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他。每逢清明,各级党员干部都会前来祭奠,群众更是在坟前增绿添土。原阳县多次组织人员到吴祖太学习工作的地方,采集整理他的英雄事迹,建设吴祖太展厅,弘扬吴祖太精神,让他成为原阳县人的骄傲和学习的楷模。

在白庙村吴祖太英模展厅入口后侧,并排放着两张放大修复后的老照片。为了修建红旗渠,吴祖太与妻子薄慧贞连张结婚照都没来得及照,跨越半个多世纪,两人的合照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完成。

生离,死别。足够沉重的四个字,却概括不了吴祖太婚姻的悲壮。

1959年5月,红旗渠勘探和设计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吴祖太带领小分队,白天跋山涉水考察测量,晚上伏案计算画图。这天,工地上突然接到一个紧急通知,让吴祖太到地委汇报红旗渠的情况。

车行半路,吴祖太才知在淇县任小学老师、新婚仅100天的妻子薄慧贞,在外出义务劳动时,为救护过火车铁轨的学生被撞牺牲。那年,薄慧贞刚满21岁。组织上怕吴祖太接受不了,只有以开会为名让他处理后事。

这个消息,几乎击垮了吴祖太。

吴祖太是家里独子,父母想着早一点把他的婚事给办了,父母多次写信让他回家办婚礼,可因南谷洞水库的建设任务,他答应三次都没有兑现承诺。

1959年春节,善良的薄慧贞徒步跋涉百多里,从淇县赶来看望吴祖太。工友了解情况后,于大年初一促成了他和她的工地婚礼。没有亲人到场,更无婚宴和蜜月,也就仅仅相处了5天,吴祖太就与新婚妻子告别重新返回了大山。

震惊、愧疚、痛苦……守着妻子的遗体,吴祖太坐了一天一夜,满脸泪水,一言不发,滴水未进。虽痛失妻子,吴祖太心中却想着红旗渠的事更大更急,就与家人商量:“先把慧贞安葬在淇县吧,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再把她接回原阳老家。”

回到林县,吴祖太还是病倒了。住在一个老乡家里,大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老乡家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叫妞妞。一天,吴祖太躺在床上,妞妞拿着两个煮熟的鸡蛋让他吃,吴祖太不吃。妞妞说,娘跟俺说了,这是给“宝贝”吃的。吴祖太坐了起来,说谁是“宝贝”呀?妞妞说,俺是娘的“宝贝”,你是大伙的“宝贝”。你要是好不了,俺的大渠就修不成了。吴祖太听后,一把把妞妞抱在怀里,说:“妞妞,放心吧,叔叔一定会把大渠给你修成的。”

身体稍一好转,吴祖太强忍内心失妻的悲痛,就又奔忙在勘测一线,风餐露宿,席地幕天,在1959年当年设计绘制出红旗渠第一本蓝图——《林县引漳入林灌溉工程初步设计书》。

“崖当房,石当床,虎口崖下度时光,我为后代创大业,修不成大渠不还乡!”这是参加修建红旗渠民工们写在渠道崖壁上的豪迈誓言,也是吴祖太精神的真实写照。

站在吴祖太英模展厅重温入党誓词后,共青团原阳县委书记白宇发出感慨:“原阳儿女都应像吴祖太同志那样,坚守岗位,志存高远,不忘初心。”

脚踏九龙十八弯

红旗渠蜿蜒盘旋,漳河水翻山越岭,在分水岭分作三条干渠后,四散为千万条支渠、斗渠和毛渠,为林州带来了期盼至极的水源。

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人们肚子都吃不饱,勘测设备落后,“引漳入林”测绘处处充满挑战,危险如影随形。

一次雨后,吴祖太测绘队来到一处悬崖,临崖向下俯视找点。吴祖太脚下一滑,就要掉下去的一刹那,他下意识抓住了悬崖边上一颗带刺的棘针树,队友们慌忙伸手把他拉了上来才避免了坠入深渊。看着扎满棘针的手上直渗鲜血,队友们满脸心疼,吴祖太却笑着自嘲说“自己命大”。

这次惊险后,吴祖太测绘队以后出征凡遇悬崖作业,就会多带一盘安全绳。悬绳下崭,游荡定线,是吴祖太测绘队早期的发明。

就是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吴祖太当年跨过九龙十八弯,冒着生命危险,完成了引漳入林工程首张蓝图,还进行了三次精准复测。

凭这张蓝图,林县县委、县政府向全县发出了动员令。1960年2月,总长70.6公里的红旗渠总干渠开建,吴祖太成为红旗渠工程技术设计的奠基人。

鲜有人知,早在1954年,吴祖太就因为一张高程图和林县与漳河结缘。

吴祖太聪明好学,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河南省黄河水利专科学校(现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1953年毕业时,吴祖太被分配到新乡专署水利局工作。

1954年10月,水利部专家测绘《漳河沿河高程示意图》,吴祖太就参与其中,并邂逅当年5月刚上任的林县县委书记杨贵。看着杨贵盼水、求水的焦虑和林县滴水贵如油的现状,让学水利的吴祖太心中一颤,萌发了到太行山帮林县人民找水的念头。1958年,在“上山下乡”的浪潮里,吴祖太强烈要求从机关调往林县,一头扎进了太行山的水利一线。

红旗渠要通过山崖河涧,吴祖太作为唯一“科班出身”的技术骨干,大胆创新攻克难关,创造了许多水利史奇迹。

如“青年洞”一段,原拟绕山挖明渠,工程量和施工难度都很大,吴祖太改进设计方案,采用凿隧洞,让渠道通过天险绝壁;在总干渠跨越浊河的地方,他昼夜思考,设计出“空心坝”,让渠水从坝心通过,河水从坝顶溢流,解决渠水与河水交叉的矛盾;在山西省平顺县境内王家庄隧道,卵石淤土掺杂多变易坍塌,吴祖太将原设计的单孔“口子”洞改为双孔“鼻子”洞,大大提升了隧道安全系数。

如今,每逢新生入校,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都会组织学生,前往学校的鲲鹏山水利水电工程仿真实训基地,来到学校优秀毕业生——吴祖太的雕像前进行缅怀,定期举办纪念活动。

“渠首源”“双孔洞”“青年洞”“空心坝”……这些水利杰作,现在被黄河水院的年轻学子所熟知。工程无法复制,但吴祖太不畏艰难、苦干实干、勇于创新、尊重科学的水利精神历久弥新,是他留给黄河水院乃至广大青年学子一笔可贵的精神财富。

献身天河红渠赞

红旗渠已经成为一座历史丰碑,永远镌刻在太行山上。

在红旗渠山碑纪念墙上,因修建红旗渠而牺牲的81位英烈,吴祖太名列首位,他们最大的63岁,最小的只有17岁。

谁也想不到,一场塌方意外,让吴祖太的水利事业戛然而止。

1960年3月28日傍晚6点,收工回来的吴祖太打好了饭,筷子还未拿起,就被一位民工打断。

“吴技术员!不好了,隧道顶上出现裂痕,一直往下掉土掉石头。”这位民工将王家庄隧道施工情况汇报给吴祖太。

“我现在就去看!”考虑到隧道内民工安全和第二天施工进度,吴祖太用“等会回来再吃”回绝司务长“吃了饭再去”的劝说,匆匆前往工地。

赶到隧道外,吴祖太带着负责安全的李茂德一起进隧道察看。

万万没有料到,两人进去十几分钟后,隧道就出现了塌方,吴祖太与李茂德被埋其中,土石掉落的灰尘久久没能散去。

怕再伤到二人,前来营救的民工们用手一捧一捧地往外挖土。当大伙儿找到吴祖太时,这个林县人民心中的“宝贝”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也就是在当天,林县县委批准吴祖太为中共正式党员。可因为这次意外,批准书发不出去了,吴祖太更是来不及得知。

消息传到林县县委,县委书记杨贵十分痛心,红旗渠总指挥部专门成立治丧委员会,召开追悼大会,沉痛悼念这位为红旗渠建设作出突出贡献的水利工程技术人员。

噩耗传到家乡,原阳县委、县政府及社会各界群众为吴祖太特别举行了一场追悼大会,追念他作为黄河好儿女、献身红旗渠的高尚品质,当年的原阳县报以通版的形式报道了吴祖太的英模事迹。

林县让吴祖太的生前好友、水利干部刘合锁,护送吴祖太遗体回原阳。到达白庙村,吴祖太的母亲悲伤过度,精神恍惚,一把拉住了刘合锁,端详了好半天,然后对他说:“孩子,你回来啦!”刘合锁实在忍不住,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老母亲拉着刘合锁,对在场的人说,谁说俺的孩子回不来?你们看,这不是俺的孩儿回来了吗?刘合锁当时“扑通”一下,就给两位老人跪下了:“娘,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两位老人和刘合锁抱在一起失声痛哭,所有在场的人都潸然泪下。从此刘合锁成了吴祖太父母的干儿子,直至为二老送终。

1966年1月1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内务部追认吴祖太为革命烈士。

1984年,在各方努力下,薄慧贞的棺椁从淇县迁移至原阳白庙村,与吴祖太合葬,实现了他生前带妻子回家的愿望。

2019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国家九部委联合给“红旗渠建设者”颁发了一张“最美奋斗者”的集体荣誉,吴祖太受之无愧。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国家广电总局推出“理想照耀中国”英模人物展播,吴祖太入选其中,称赞他是“为我国渠道建设事业作出巨大贡献”的红旗渠“最美奋斗者”。

在红旗渠纪念馆,吴祖太的照片高挂展厅,接受更多人的瞻仰,让他的故事广为流传。

红旗渠总指挥部干部靳法栋说:“没有吴祖太的技术,红旗渠修不成。”“一个外乡人来到林县做了大贡献,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吴祖太呀!”修渠特等劳模张买江深情地说。

这位同林州人民奋战在修渠一线的年轻人,把整颗心、整个身都留在了太行深山,他就是一面鲜红的党旗、一座精神的灯塔,激励引领着后来人奋勇前行。(记者马丙宇 见习记者刘亚鑫 通讯员贺洪强 徐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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