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北京大学新闻网消息，中国共产党党员、民盟中央原副主席、全国人大财经委员会原副主任、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原副主任，“改革先锋”奖章获得者、经济体制改革的积极倡导者，著名经济学家、杰出的教育家、北京大学哲学社会科学资深教授、光华管理学院名誉院长厉以宁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23年2月27日19点31分在北京协和医院逝世，享年92岁。
图源：北京大学新闻网
为郑州晚报《新世纪十年见郑》特刊题词作序
13年前的2010年，厉以宁教授在得知郑州晚报将推出大型系列政经特刊《新世纪十年见郑》时，特意题写刊名，并亲自撰写数千字的特刊开篇巨作《发展郑州，重在提升优势》，原文刊载于2010年4月26日的郑州晚报特刊中：
对于郑州，我主要谈谈郑州在中西部城市发展中的机遇和作为，有三点建议可以探讨。
【建议一】 改善软硬件环境，承接沿海产业转移
郑州是一个商业氛围浓厚的城市，10年来在城市建设和商贸都市的建设上都留下了可圈可点的成绩。
2007年，在郑州召开的第二届中博会上，我曾经应邀在“万商西进”高峰论坛上作过一次演讲。
记得当时我说过，中部各省都是资源丰富的大省，包括农业资源、矿产资源、人力资源等，但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把资源转化为资本。
“万商西进”实际上代表着资本的西进、人才的西进，以及各种创新技术的西进，也包括产业的西进。
所以，我能想到的郑州机遇有重要的一点，即想办法承接沿海地区转移出来的产业。沿海城市目前的发达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此前承接了亚洲四小龙等的一些产业转移。
而如今的中国，正在发生着一场由沿海向内地转移的产业浪潮。在这个大潮中，郑州是有很多机会的。
两会前夕，我到广东调研，那里2009年起在金融危机背景下所进行的“腾笼换鸟”实际上是一种产业的升级：一些不符合结构升级的产业必须尽快转出，以腾出地块发展高新技术等产业。
那么，原来的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要转到哪儿去？我想无非有三条路：一是省内转移，比如粤南的企业转到经济相对欠发达的粤北或广东的东西两翼等。第二条路是向海外转移。那么，第三条路，它一定是向地域广阔、劳动力成本较低的中西部地区转移，这不但符合国家的产业调整政策，也深受经济欠发达的中西部欢迎。
据我所知，中西部各省份为了在这拨产业转移浪潮中抓着大鱼、活鱼，正在各显神通，大栽梧桐树，力争引来凤凰栖。
我想在这样的背景下，南北通衢、承东启西的郑州能不能占得先机？比如在土地、税收等硬件方面出台能吸引企业的优惠政策，比如怎么改善郑州的投资软环境。你在招商引资时说得天花乱坠，可等到企业来时，原本3天能办的事一些政府部门一个月也办不妥。政府部门的办事效率及诚信度是南方企业最为关心的。
【建议二】 保传统抓创新，尽快学会两条腿走路
我还想说的一点是，郑州虽然地处中西部，经济尚欠发达，但在经济发展方式上应有前瞻眼光，比如在注重传统产业的同时，借机调整经济结构，加快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
我注意到郑州的媒体报道，2009年在金融危机中，郑州凡是有技术创新支撑的企业都正在发力，虽然它们现在体量还不大，但这些企业的成长性非常好，它们会逐步成为郑州最具话语权的企业。
像许多中西部城市一样，郑州目前对资源型企业的依赖还非常大。如果一直靠挖煤、炼铝，那10年、50年后郑州向前行进靠什么？早晚会因为资源枯竭而走下坡路，大的经济形势一变化，首先受冲击的就是这些以资源为主的城市。
这次发端于美国的金融危机袭来也正印证着这一点：凡是靠资源型企业为经济支柱的城市，受到的冲击就越大，其工业增速排名也最靠后。
而且从全国层面看，根据2009年应对金融危机的经验，只要是自主创新的企业，它的国外订单就很多。
所以郑州目前应该在保传统的基础上抓创新，力争尽快两条腿走路。
煤、铝、电，这些资源型产业能耗大，附加值非常低，受地域的限制也非常大，比如你的煤铝就是运到英国、美国，加上高额的运费后，你还能卖出比在本地高的价钱吗？
而由于创新的唯一性，其产品附加值非常高，而且不受地域限制，可以卖到全球，还能轻易地卖出好价钱。
煤、电、铝等资源型产业，都不足以代表一个城市未来的发展方向，郑州要建设“三化两型”的城市，必须要有一批高新技术企业脱颖而出。
此次危机给所有靠资源型企业立市的城市敲响了警钟：目前正是资源型产业的转型契机，城市未来的发展必须靠技术创新来驱动，创新的力量将是最终决定的力量，城市要想突围，必须进行产业创新、发展模式创新以及体制和机制的创新。
【建议三】 郑州企业家要领会“双赢”两个字的含义
第三点，我曾经对湖北的企业家说过，商战中最好的结果是双赢，你今天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明天的合作伙伴。
我今天想对郑州的企业家说同样的话。我再次讲一遍“龟兔赛跑”的故事：第一次，兔子因为睡觉偷懒输掉；第二次，兔子没有睡觉赢得了比赛；第三次，乌龟在终点附近设置了一条河做障碍反败为胜；第四次，陆地上兔子背着乌龟跑，河水中乌龟驮着兔子游，双方同时最快达到终点。
这四次比赛可以作为商业竞争中极妥帖的比喻，第一次是要懂得坚持，第二次则是把潜在优势转化为现实优势，第三次是要讲求策略调整，那第四次则是讲的双赢了。
郑州的自然资源和区位优势很明显，古已有九州通衢、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说，这是郑州的优势，现在郑州要做的是如何将这些古已有之的优势转化成现实的优势。而郑州的企业家更要懂得“双赢”两个字的含义。
2010年郑州晚报策划顶级经济学家聚焦中原，厉以宁对河南及郑州发展提出真知灼见。原文刊载于2010年9月19日的郑州晚报：
厉以宁建言：“正是更上一层楼的好时机”
河南提升经济实力需借力六大撬杆
厉以宁步入会场的时候一直在笑，微笑着张望每一个人。此外就是安静地倾听，即便在他掏出一块白手绢擦拭眼镜的时候，也不忘带头向刚发言完毕的朱善利教授鼓掌。
他不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亲笔书写的、圈改了很多处的发言稿，认真查看、陷入短暂的思考。
河南省的优势仍是潜在优势
厉以宁教授一开始就直接点出了河南的不足：
“河南省的优势通常归结为：人口总量庞大，区位适宜，粮食产量高，文化底蕴厚，城市集聚。但是人口总量大，并不等于人才多；区位适中，并不等于物流一定畅通，货运量一定巨大；粮食产量高，并不等于农民一定是收入增加；文化底蕴厚，并不等于已经成为文化产业大省；城市集聚，也不等于城市的辐射网已经很发达、城市对农村起到充分的反馈作用。”
中原通道打通急需潜在优势转化为现实
厉教授说，当前河南的潜在优势急需转化为现实，如此“中原地区包括河南省才能真正成为全国经济发展的增长极之一，和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一样”。
同时，也只有潜在优势转化为现实的优势，东西部的中原通道才能真正打通，东西部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从而加快大西部开发。
只有工农业协调发展、城乡协调发展、文化发展和繁荣，才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支柱，潜在优势转化为现实优势后，中原地区才能加快和谐社会的建设。
关于城乡统筹，厉以宁教授认为：“如果能够把城乡统筹实验区的做法和经验结合中原地区的实际情况而在中原地区施行，那就必定大大加快中原地区城乡一体化的进程。再如，河南城镇多，而要促进城乡一体化发挥城市群的作用，也需要有政府的统筹规划，并得到政策的支持。”
“正是更上一层楼的好时机”
“现在的河南已经不是10多年前的河南，河南经济总量已经处于全国前列，正是更上一层楼的好时机。”
对于当下河南的情况，厉教授认为，GDP的结构比GDP的总量更重要，“河南要看到，你的潜在优势，你的总量GDP有优势，但是结构上达不到。”
自主创新与产业升级的撬杆在哪里？
大力发展民营企业
厉教授认为，为了构建现代产业支撑体系，需要加快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快推进自主创新，实现产业升级。
“这里的一个重要战略性措施就是大力发展民营企业，并善于利用资本市场。要切实有效地落实‘非公经济新36条’，把资本引入河南省新兴产业，并把河南省有发展潜力的企业推入资本市场，包括中小企业板和创业板，并争取早日在郑州试行第三板市场，让未上市的股份企业得到产权交易的场所和融资平台。”
厉教授最后说：“这个做好了，自主创新就来了。”
增加农民收入与扩大内需的撬杆在哪里？
给农民发房产证
厉教授说，最近他一直在对此进行调查，该问题的撬杆，第一就是给农民发产权证，首先是房产证。
“现在讲财产性收入，但是农民他们没有啊，财产都没权啊，没产权，你说他怎么还谈财产性收入。”厉教授请大家注意一篇文章，2010年6月5日香港文汇报的头版文章，厉教授说，那是上海市嘉定区的经验。
他介绍：上海嘉定区农民将原来的宅基地交了，搬入新村以后每家获得了3套房，自己保留两套，出租一套，“这一来农民就有财产性收入”。
“我刚带一个调查组去看山东威海，他们一个小区，名字还挺有意思，叫‘小城故事社区’，每家给两套房子，自住一套，出租一套，这样一来内需马上就扩大起来了。”厉教授告诉大家，上海嘉定区农民的房子在3年后可以自由买卖，都拥有房产证，山东的也有城乡建设局发的房产证，在农信社可以抵押。
厉教授说，只有当农民都有房子可租的时候，中国城市的住房问题就可以解决一半，2亿多农户都有房子出租，如此大的规模将极大拉动内需。
“这也是钱啊，所以说农民的收入马上就提高了，这就是撬杆。”
缓解就业压力的撬杆在哪里？
微型企业
“中国过去企业划分是分为大中小3类，在国外是4个类型，还有一个微型企业，中国正在朝这个路走。”厉以宁说，自己刚刚从重庆市回来，就在调查这个问题。
“重庆市规定，什么叫微型企业，凡包括投资者本人在内20人以下、创业资本金在10万元以下的，列入微型企业。当地大力鼓励创办微型企业，政府给予减免税、财政补助、职工培训、贷款抵押、登记注册和银行开户简化等优惠，这大大促进了大学毕业生、农民工、退伍军人、城市下岗者、残疾人、库区移民创业就业。”
厉教授认为，这不但促进了全民创业，还带动了就业，“全国的中小企业、个体工商户，这些就能带动1亿人就业”。
工农业协调发展的撬杆在哪里？
农业产业链延伸
厉以宁认为，对于河南省而言，工农业协调发展主要依靠3条措施，首先就是通过农业产业化和现代化，使农业高产、稳产，同时使农业生产的加工链延伸，增加附加值，既提高农民收入，又增加就业。
“大力发展物流产业，使河南的区位优势进一步发挥，保证货物畅流。无论工业、农业都将因此受惠。此外还要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尤其是金融、保险和科技咨询服务业。”
“农业的产业链拉长，不仅仅是农业生产，农产品深加工、农产品的运输、农业机械、农产品物流，这将与工业相互促进，协调发展。”
发挥中原地区城市作用的撬杆在哪里？
提高城市生活质量
“农民问，搬到城里有什么好处啊？如果你不搬，家里就不安，有孩子的要搬，到城里学校好啊，家里有病人的要搬，到城里看病方便啊。”厉以宁以一个简单的设问，通俗地引起了农村和城市的话题。
厉教授说，进一步发挥中原地区城市的作用，撬杆就在提高城市生活的质量，这样才能吸引农民愿意进城。但现在的城乡一体化，依然是简单的、单向的，“就是由农村往城市迁移”。
他认为发展市场经济的城乡一体化，应该是双向的。“农民进城，房子可以抵押，他们是带资进城；城里人去农村投资，是带技术带智力下乡，这样城市的作用就大了。”
促进黄淮地区生态平衡的撬杆在哪里？
集体林权改革
厉以宁说，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参加了很多省的国家林业部门给的课题。“只有林权制度改革，真正让农民对林权的关切度提高了，他才会造林啊，这不仅提高自己的收入，又满足了市场需求，还保护了生态。”
“你把这个搞好，黄河中下游地区和淮河中上游地区两个地方，就掀起一个农民自觉的绿化高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