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象新闻

“我原名凌解放,有一年在台湾记者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说因为我生于1945年。”

在中央电视台科教节目制作中心和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广东有限公司联合主办的“全球通名家讲谈”讲台前,二月河兴致勃勃地跟台下的观众讲述自己名字的来龙去脉,“那年国民党发动内战,上党战役中我们粉碎了国民党的进攻,所以我叫解放。后来日本人采访我问了同样的问题,我说,那一年日本人投降了,呵呵。”

二月河操一口河南话,起初主办方担心大家可能听不懂二月河的方言而冷场,结果却是他一开口,台下的掌声、笑声就不断。“我的小说写的是三四百年前的事,凌解放这个名字虽好,但和这种古典题材不太相称,我舍不得改名,就想到了二月河。‘河’特指黄河,二月的黄河正是凌汛,冰凌解放,万排齐发向东一泻而去,非常壮观。这同时暗含了我的原名——凌解放。”

康熙——千古一帝

《康熙大帝》是二月河《落霞三部曲》的第一部,也是让他声名鹊起的作品。有人问二月河,“康乾盛世”经历了三代帝王,为什么写雍正和乾隆都称“皇帝”,而只把康熙称为“大帝”。二月河说,把康熙放诸历史之中,纵向横向一番比较,就可见康熙之“大”了。

康熙8岁登基,15岁擒鳌拜,19岁平定吴三桂等三藩之乱,23岁开博学鸿儒科,3次亲征准噶尔。“康熙鼎盛时期,中国的版图是1400万平方公里。他下令丈量全国的土地,绘制了中国的第一张地图——《皇域全览图》,这就给中国现在960万平方公里版图面积一个法律上的肯定。他3次亲征准噶尔,两天只吃一顿饭,就这么着平定了新疆;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解决台独问题的皇帝。康熙本人通7门夷语,他的数学、音乐、医学、书法、诗词,都可以和当时的顶尖学者媲美。即使放在今天,我们也会十分尊敬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所以,我要称他大帝。”

康熙曾经下令开海禁,允许海上贸易自由往来,中国的茶叶、瓷器、绸缎,香料大批输往海外,20多年的自由贸易为当时的清政府带来了相当数额的外汇收入。但这一政策只维持了20多年就被喊停了。“因为康熙的大臣提醒他说,当初我们满人入关打的旗号是剿灭李自成,替崇祯皇帝报仇。现在崇祯帝的朱三太子就在马来西亚、新加坡一带,如果海上贸易不停,有朝一日朱三太子带着人马坐船回来了,这个江山你让还是不让?就是这一条,把康熙给吓住了。如果这种开放能够持续下去,如果中国的工业革命能够大致与西方同期,我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很难预料。”

康熙和俄国的彼得大帝几乎处于同一时期。康熙即位时间早于彼得大帝,去世时间又迟于彼得大帝。两个人曾经在战场上交过手,赢家是康熙。但彼得大帝在俄国狂热地修铁路发展工业,康熙则没有这个意识,“在当时的社会,没有先进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能够给康熙一个思考的基础,尽管他曾有机会把中国引向展开国际交流的道路,但最终没坚持下去。”无论是写《康熙大帝》,还是现在讲述这段故事,二月河都用自己的角度审视着历史。

空前绝后的九子夺嫡

在二月河笔下,康熙末年的“九子夺嫡”,让人甫一展卷便欲罢不能,电视剧播出后,一时间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中国从秦始皇以来,几乎每一代皇帝传位时都会出现问题,但没有哪一次能像康熙到雍正的过渡期这般激烈,扣人心弦。

“说是九子夺嫡,实际上连康熙只有4岁的小儿子,都卷入到了这场斗争。康熙临终时口齿不清,说‘传位四……四阿哥’。下面跪着的皇子们就起哄,有人说传的是十四阿哥,有人说是四阿哥。皇子们当场就分成了两派,第二十四阿哥只有4岁,跪在最前边,他童言无忌,大声说‘我听清了,皇阿玛说的就是传给四阿哥’”。学术界关于雍正即位是否合法也曾经有过争论。

二月河认为皇四子雍正是名正言顺登上宝座的,理由有二:满人入关后发布公文的行文制度是满汉合璧的,即满汉两种文字互相对照,改了汉字改不了满文;其二,“传位于四子”在皇帝的诏书中必须写成“传位于皇四子”,若是“传位于十四子”就必须写成“传位于皇十四子”。“请大家想一想,这个当中加一个字好不好改?现在台湾的故宫博物院已经发现了康熙传位诏书的原件,雍正确实是堂堂正正地即位。”

但二月河也认为雍正最后胜出还有运气使然,即他有一个好儿子弘历,也就是后来的乾隆。弘历深得康熙宠爱,从小被爷爷带在身边教养。有清史学家认为,当时康熙已经默定要乾隆接雍正的班,这样可以确保清朝江山三代不出问题。

“历史上帝王因为有好皇孙而选皇子的不乏其例,这也有可能是康熙选雍正的理由。再一个理由就是当时经济形势和政治形势的需要。”康熙晚年吏治败坏贪腐横行,皇族、官员亏欠国库成风。康熙需要一个铁腕人物来接班,肃清吏治,讨要回国库的欠账,稳定江山社稷。雍正是有名的“冷面王”,天性刻薄,最合适拉下脸整顿政务。

历史的偶然与必然

在二月河看来,雍正个性复杂,也极为有特点:恩怨分明,睚必报;可以任劳,但不能任怨;极其勤奋但刻薄寡恩,生活少趣,所有这些扣合起来构成了雍正的形象。雍正处事作风非常强悍,他即位后立即着手反腐倡廉,追讨国库欠款,收效十分明显。康熙末年国库里只有700万两银子,到雍正中叶,库银已经增加到5000万两,短短数年翻了7倍多。乾隆时能够再现盛世,也是因为雍正在位的13年大力推行经济和社会改革,为乾隆准备了一个相对清廉的干部队伍,和一个相对丰厚的物质基础。

从历史上看,雍正的勤政也称得上是难得一见。“雍正留下来朱批御旨大概有1000多万字!我想我写书13年,500多万字,雍正当皇帝当了13年,朱批御旨1000多万字,可他还要召开会议,还要会见大臣,还有种种的国事应酬。曾有民间传闻雍正荒淫,可泡妞也需要时间啊,他有时间吗?”台下的观众笑成一片,但也有人不解:“既然这些皇帝都是好皇帝,中国的工业文明没有发展起来,在那个时候错失机遇并由此落后西方,这是偶然的吗?”

“其实是必然的,因为先进的生产力在整个社会中没有形成,只是个别的清醒分子有所觉察。康熙虽然文治武功,掌握的科学知识也不亚于外国人,但他没有清醒地把这些和治国联系起来,如果他意识到用科技发展生产力,派遣留学生出国,或者开海禁的政策不要停,或许工业文明也能在中国萌芽。”

二月河清楚地看到,一个不能产生创造力的社会,即使九五至尊的皇帝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推动它前进,“戊戌变法时期,西方文明已经大量进入中国,在那样的情况下,光绪皇帝的变法还是失败了,指望200年前的康熙、雍正或是乾隆把中国导入一个工业社会,更加不现实。”所以,二月河将自己的这三部帝王小说定名为《落霞三部曲》,一个王朝留给世间最后的绚丽,让人们惊叹之后只能感慨它的黯然结局。